最后却是倏然对白氏夫妇,是他失约在先,还望二人不要责罚于白鹤姿,利害关系与此番不当之举,交由他去与徒儿说清楚。
那人紧紧拉着白鹤姿,带着他走至一僻静的巷内,方才转过来。
到了山门口,白鹤姿远远见着见迎来之人似是有四人之数,其中一人的影,如剖心剜骨般刻在神魂上。
范烽在京城中鹰扬镖行的分行坐镇,今日从明华坊办差后回镖局途中,本想着拐去须家糕点铺买包时令的桂花水晶甜糕,便是如此偶然间路过皇城脚下,见守门金吾卫与一少年起了冲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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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队正见着来人衣着还算考究,荷包一摸便知是江南五百两一匹的孔雀妆花绸,其上用金丝银线绣着绵延回纹,上手一掂分量也不轻,既然已是好话说尽,也给了他顺坡下的台阶,他口中骂骂咧咧几声,端着架子盘问一会儿后还是将那少年与那人放走了。
一路山重水复,已是看过一遍的风光,白鹤姿心不在焉,镖行的伙计一直跟他攀谈闲聊,时刻盯着怕他半夜趁人不备溜了,却不知少年早已没有那心思。他长这么大,还是第一次离家这么久,心中甚是挂念母亲父亲和兄长,归心似箭,本没有逃跑的打算。
月余前范家兄弟来到停云峰拜访,白氏夫妇在白荻山庄设宴款待了他们,白鹤姿心下惴惴,出口唤了声“范伯伯”。
然则白鹤姿方才似是在人群瞧见了翛然的面庞,然而也只是那么一瞬便消失无踪。此刻却突地想起,他赶路来上京的这时间,依着师尊的子,遇了自己定然不会避而不见,那方才难是错觉?但能确定,师尊恐怕早就已是不在上京了。
后来师尊与他一同坐在山浮云枯岩上,同他说了甚么,白鹤姿却是痛裂,只记得师尊好看的上下开阖,其他皆是模糊一片,所说的言语恍若洪钟灌耳,脑内全是剧烈嗡鸣,白鹤姿子抽搐,灵蛊搅扰得他痛不生,他最后微微颤动,便晕厥了过去。
陶夫人见镖行队伍渐近,早数日便收到了范式兄弟的飞鸽传书,急得茶饭不思的焦灼忧虑这才稍稍减缓,如今见从未离开如此之久的儿子终是又回到了边,已是迫不及待地飞上前,白鹤姿懵懵地下了,一声“娘”还没有唤出口,便被她一把搂在怀里。
范烽见他衣着像是数日未换的模样,口中应答也甚是糊,心下便也有几分了然,料得定是小孩子与父母还是兄长起了龃龉离家出走,也不再多问,将人带回镖局好生梳洗一番,吃好喝好睡好后,第二日便让他坐上了往江南押镖的伙计车,叮咛了让手下护送着少年到停云峰,莫让人半路跑了。
而之后白氏夫妇亲自上门感谢,便是后话了。
外行看热闹,内行看门,那少年虽稚纤瘦,然以四两拨千斤之巧并合至臻圆内力,只一式便由不得人不拍案叫绝,他不由驻足观望。
他那时大概还是少年人型,没有抽条长个子,脸颊贴在母亲口,透过母亲臂弯见得师尊也在朝他这边行来,一路上虽是忐忑,但已是将心一横,好了被父母责备的准备,却没想过将要如何面对师尊,心中慌乱,更是为方才失控决堤的强烈情绪羞耻不堪。
偷偷地在母亲海天烟霞的对襟衫子上蹭掉泪水,抱着她掩饰自己的失态。
白鹤姿已然认出了此人,乃是四渎八盟内范记鹰扬镖行的当家掌柜范烽。
自己一心想见他一面,一路上竟是没有想到这层,甚是懊恼不已,口发闷发哽,连范烽问询他何故在此,也只是糊糊地应付过去。
京来,一时没有看住,让他溜出不知怎么就到了皇城这里……他出口无状,胡言乱语冲撞了大人,但实是无心无意的,这点心意还望大人笑纳,莫要与他置气。”
不料那少年回首间,一张巴掌大脸儿生得甚是致,点漆眸子在天光下潋滟转,檀口琼鼻,嘴微微倔强地抿着,雨过天青束口箭袖镶绣缠枝花蔓,同色丝绦半束长发,白玉嵌珠革带,及膝墨缎长靴,浅色锦缎外氅已是叫风尘污染。
满月繁星之下,飞絮苇之中,白鹿谪仙,年幼的他看得痴住;建康河畔十里欢场,纤秾素手拨动初心萌动,许是方知天下情为何物;风影云痕,疏狂任侠,满堂花醉三千客,一剑霜寒十四州;年又一年,十里长亭山水不复,纵是一日,他瞎了眼睛,失了记忆,他也永远忘不掉的飘然影,忘不掉的那声“鹤儿”。
然而此般姿容气度,决计叫人见了一次便不会忘掉,他登时便认出乃是白家夫妇的幼子,此时不知他为何在千里外的京城,还与朝廷之人起了冲突,但故人之子还是能帮则帮,便出手破财将人救下,否则不知接下来还会闹出甚么乱子。
雪白的荻花在仲秋明炽的天光下仿若亿万只灼灼明烛,灿然焚,少年被晃得阖上眸子,睁开时已是泪光盈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