武藤点了支烟，放在嘴边抽了一口。男人见王良明一直低着脑袋，没搭理自己，便冲他吐出了口白雾，再拿碰了他两下，眼神示意他别光自己闷着，也参与到家庭事务的讨论中来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继续说：“剩下的五天嘛，你就在家里好好画画，把‘作业’画得细点，这样会更方便他指导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？小老弟？”武藤末了，不忘征询一下王良明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实话讲，王良明并不那么赞同如此这般安排。但看到连母亲都被说动，改变了原先坚持的‘规矩’，他觉得自己自然也不好再多讲。于是，他只得“嗯”了一声，附和他们，表示同意。

        王婉宁嘟着脸，显然是心中仍有意见。可是她清楚，能争取到这一步，已经相当的不容易。况且武藤所讲亦不无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眨了眨眼睛后，抿了抿嘴，然后端起了面前的汤碗，简单说了句：“那好吧，就这么样吧。”接着，王婉宁便拿餐直接开吃起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母亲望了望依然不太开心的女儿，叹息了声，对王良明和武藤说：“我也明白，总是让她白天一个人在家关着，换了我，估计同样憋得慌。可是现在呢，外面危险是真。今年年初，良明也知，镇子上差点还没闹起土匪。所以说吧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唉……虽然现在都提倡‘妇女要半边天’，男人们在外征战，女人要学会出外工作、勤俭持家。这若要是放在之前，相对和平的时期，我倒也不至于有这般担心。”母亲从武藤手中接过碗，舀了勺汤到嘴里，了嗓子，继续解释：“但自从年初土匪那事儿完了以后，三个月前，镇子上还被日本人给炸过一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嗯嗯，我知这个。”武藤微微眨了眨眼睛，笑着看了看王良明，插嘴：“小弟跟我讲过这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真好意思提这茬啊！明明就是自己国家军队造的孽，却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讲起来了。王良明白了他一眼，懒得理他，便又低下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没等他在心里暗暗骂完武藤，母亲对自己的数落就接踵而至：“你也好意思跟你大哥提这个啊？当时都把娘急成什么样了？良明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母亲瞪了他一眼，责怪完毕后，继续对大家讲：“也就那次完了以后，我突然感觉，原先这个地方极其安全。但其实……唉，我也不知该怎么说。可能普天而下，终归难找到一个真正平静些的安家之所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每每聊到有关战争的沉重话题，餐桌上的氛围就能瞬间冷场。尤其是在武藤彻底进入自家的生活中后，和家人谈论这些议题时，那份神奇的释然与淡漠，让王良明更觉得诡异万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相久了，武藤早掌握了即时收住的话题的‘万能金句’：“战争会结束的。等都结束了，就都太平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哎，是啊！都会……结束的。”母亲对他笑了笑，与其像是在宽家人，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宽自己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，她转向埋吃饭的女儿，怜爱地捋了捋王婉宁扎在侧的小长辫，又长叹了口气，进一步松了口：“好吧，娘再给你多放一天。你每周可以出去三次，怎么样？”